>大殿內，除了掌門的那個位置，化神大修坐在最上面。

　　除了袁、申、郭、蘇四位化神，還驚動了另外兩個化神長老。

　　元嬰、金丹弟子來看熱鬧，只能站在大殿門口，剛好將陳夏圍在中間。

　　蘇心飏坐在化神們的最邊上，盤膝，閉目，運功。

　　既要參與，卻又擺出一副不管不問的姿勢。

　　姚雪菲也在大殿內，尋了個角落，坐在地上運功。

　　此時大殿內燈火通明，大家看到姚雪菲身上還有極淡極淡的黑氣排出，唬得退避三舍，讓了好大一塊地方給她們師徒。

　　袁天和沒有馬上質詢陳夏，而是先命人去統計，有多少弟子，躲避不及，被魔氣侵襲。

　　將這些弟子都送來大殿處，集體觀察。

　　分派完畢，這才讓陳夏，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原原本本陳述。

　　這是高明而簡單的審問手段，先讓你自己說，再由其他人提出質疑。

　　陳夏面對這樣的審問也不止一回，在御劍飛來大殿的路上，就已將供詞捋了一遍。

　　于是，就從開頭講起。

　　為什么蘇心飏會將自己安排到金霞峰的禁地小院。

　　為什么姚雪菲會來找自己，謀劃打開封印。

　　所謂的九宮陣法，九靈鎮邪陣法，其開啟方法，也講清楚。

　　在這段時間內，看守禁地小院，聽到什么聲音，原原本本，如實稟告，一句假話都沒有。

　　開啟大鐵門之后，就沒幾句真話了。

　　“一打開后院，就聽到一個聲音，從那些蚊子叫似的的細碎聲音中傳出，終于有人來了！”

　　蘇心飏的肩膀聳動了一下，證明一直在聽，并不能心無旁騖。

　　“我眼睛看不到里面的情況，只感覺無窮的偉力包圍著我，那個聲音稱贊我很聰明，只要瞎了，就不會受到那些魔氣的影響。”

　　“我不懂他說的意思，現在當然知道，因為那是當康之目，那些魔氣獲得了一些法寶的力量，主要通過視覺來產生幻覺。”

　　“由于封印突然打開，魔道力量失控，當時情況緊急，沒有時間細聊，擔心寶物被重新污染，所以他就讓我與當康之目融合?！?/p>

　　趁大家都在，陳夏好好褒揚李九靈。

　　這段話，精心編造，自覺無懈可擊。

　　首先，開啟封印，自己是受別人支使，本就沒責任，只要態度誠懇，故事流暢，適當表現出恐懼，就能讓絕大多數人不容易產生懷疑。

　　其次，巧妙地強調自己瞎眼的情況，看不見，就能回避許多問題。

　　當后院開啟時，里面是什么情況，對不起，老子是瞎的。

　　什么陣法，魔氣是什么狀態，李九靈是什么樣的狀況，一概說不出來，而且就應該說不出來。

　　“李九靈前輩與內院的封印融合一體，一旦解除封印，他也將迅速消失?！?/p>

　　“他在消失之前，只讓我告訴蘇長老，他，不后悔，沒有遺憾?！?/p>

　　坐在最邊上的蘇心飏，身子猛地顫抖了一下，緩緩睜開眼睛，失神地瞪著，嘴唇咬了咬，沒有出聲。

　　陳夏有點于心不忍，又在蘇心飏的心里扎了一刀。

　　但這是沒辦法的事，因為這是必須要講的，真實情況的一部分。

　　郭孝之前在荒云洞門口測試過陳夏，總覺得似乎有個地方不對勁，此時才想起，問道：“你修為多高？”

　　陳夏忙說：“哎呀，我都忘了，與當康之目融合時，竟然突破了境界，我已是筑基八層。”

　　后背暗暗冒汗，居然忘了這個地方。

　　當康之目的力量激發了虛空中的真氣，導致境界猛增，要不是及時控制住，怕是已經金丹了。

　　郭孝滿臉困惑，向袁天和投來詢問的目光。

　　袁天和略略思考，覺得陳夏的這個解釋很合理。

　　上古飛升大仙張歷冬留下來的寶物，由于過量使用，成為失去效果的“蒙塵”法寶。

　　被人封印在厄土，沉睡不知多久。

　　后來，封印失效，重現人間，被魔宗宗主引整個厄土的魔氣去侵蝕。

　　這種法寶有任何特別的，附帶的效果，都不會讓人感到驚奇。

　　其他人問了許多細節，陳夏都給。

　　問了一陣，陳夏反問袁天和：“當康之目到底有什么因果，現在能告訴我了嗎？”

　　袁天和眼神閃爍，沉聲道：“等你修煉到很高的時候，自然會告訴你。”

　　審問立刻結束了。

　　……

　　陳夏跟著蘇心飏、姚雪菲，以及其他弟子，浩浩蕩蕩飛回金霞峰。

　　此時已是清晨，云霄圣地的天空閃著如煙花般的劍影。

　　再次回到禁地小院，蘇心飏走入后院，陷入迷惘中。

　　“姚雪菲你給我看著大門，其他人都退下，玄通你過來?！碧K心飏的聲音極其無力，跟大病初愈似的。

　　弟子們不敢再留下來聽故事，趕緊溜走。

　　姚雪菲噘著嘴，想到自己冒了那么大的險，替師傅干了這樣一件事，卻落得個看大門的下場。

　　還是你老人家引誘我去干的。

　　蘇心飏手顫抖著，摸那些假山，整個晚上，直到現在，手都是在抖。

　　當然不是因為跟魔物打了半宿給累壞了。

　　“他還跟你說了什么？”蘇心飏滿懷期待地看著陳夏問。

　　“真沒多說一句，當時情況那么緊急，沒時間聊，我到現在都沒搞明白許多事情……”

　　陳夏知道，對蘇心飏最好的做法，就是不要給她過多幻想。

　　該斷的時候斷徹底一點。

　　故事太豐富，會讓人陷入長久的回憶。

　　“就只讓我給你帶一句話，他不后悔，也沒有遺憾。”

　　不后悔三字，是陳夏私自加上去的。

　　為的是突出李九靈果決的性格。

　　“沒有遺憾”才是原話，但要配上“不后悔”三字，才更有力量。

　　“李前輩說，仙途艱難，多少人辛苦一世，數百年，數千年，也到不了頭，終有結束的時候?！?/p>

　　“該放下就得放下，只要活著，就得向前看，汲汲于過往，并無意義?！?/p>

　　這一段，是陳夏臨時現編的。

　　也是有感而發，是自己的真實想法，覺得也符合李九靈的想法。

　　蘇心飏輕輕一拍，假山轟然倒塌。

　　“我懂了，一切都過去了?！?/p>

　　眉眼間，那股濃得化不開的愁緒，似乎散去大半。

　　陳夏松了口氣。

　　蘇心飏冷冷地說：“我悟了，斷情絕欲，正是最上等的無情仙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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