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過后,流年換盞,喜事連連。
先有那位街坊李嬸家的小兒子結婚,許青白此前收了人家一籃子的雞蛋,如今便投桃報李,足足包了一個“六六大順”的大紅包,帶著馮蜜與姜桃去吃席。
講到這場婚事,又不得不提其中的一個小插曲。
新郎家也不知又從哪兒打聽到許青白如今當了大官,婚禮前一天,也算是臨時起意,李嬸便帶著她的小兒子登門來訪。
見著了許青白,李嬸直接說明了來意,原來是懇請許青白明日去當那主婚之人!
許青白笑著沒有推辭,再怎么說自己也是個讀書人,這點小事還難不倒他。
在得到肯定答復后,這位李嬸又與那日如出一轍,她讓許青白稍等片刻,獨自留下兒子后,歡天喜地的便離開了。
屋里,便只留下了許青白與他這位兒時的玩伴。
許青白的記憶里,那個小鼻涕蟲已經與他對不上號了!
對面的人,個子不高,樣貌平平,沉默寡言。他站在那里,有些拘謹,有些木訥,他不斷地偷偷地打量著許青白,卻又不怎么說話。
時隔十好幾年,小時候能夠玩耍到一塊的兩個人,如今各自有了各自的生活!
不同的成長軌跡、不同的人生際遇,以及如今兩人截然不同的身份地位,已經使得他們很難再有共同的話題。
小時候的親密無間,并不代表著長大后就不會生分疏遠。
人生叵測,如夢難守
等到李嬸再回來時,只見她一只手里提著塊上等的肥膘肉,另一只手里拎著一只肥雁
屋里,許青白這位兒時的玩伴早就局促別扭得不行,這會兒見母親去而復返,頓時如蒙大赦。
他趕緊上前將母親手里的東西接過,幫忙提著,站在母親身后。
李嬸瞪了一眼沒出息的兒子,轉頭對許青白說道:“許少爺,按照永樂坊里的風俗,對于主婚人,咱可是有講究的...這塊豬臀肉厚實著呢,你別嫌棄!”
李嬸說完,這位明天的新郎官興許是被母親剛才那一眼瞪得開了竅,這會兒主動接話說道:“這只大雁是我入秋時在城外捕獲的,當時一共捕到了兩只,其中一只已經作為聘禮送給小屏了...”
說到這里,這位其貌不揚的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扣了扣腦袋:“小屏是就是我的那位媳婦兒!”
許青白笑著點了點頭。
對面的新郎官手里舉著大雁,又接著說道:“剩下的這只已經養了兩三月了,一直在跌肉,許...許青白,我家里沒什么好東西,這只雁也算是野味了,就送給你嘗嘗味道吧...”
許青白聞言,便笑著收下了。這塊肉和這只雁對于許青白來說不算什么,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應該收下!
這是情分,也是心意!
對生人不可輕表意,交淺只說三分話!
對故人不可輕拂意,言語似刃刮人心!
等這娘倆告辭后,許青白望著這只大雁,不禁又有些哭笑不得
民間有用大雁作為聘禮的習俗,這許青白是知道的。
用雁者,取其隨時南北,不失其節,順陰陽變化而遷徙之意,隱喻不奪女子之時也。
所以,在民間,男方以雁作聘,寓意男女陰陽結合,順應天道!
只是,許青白想著,一對雁,其中一只兩三月前送給了那位名叫小屏的新娘子,而另一只又來送給了自己
這叫什么事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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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沒幾天,夏京城里又熱熱鬧鬧、沸騰不已。
大夏新帝納后了!
大夏王朝各藩屬國,以及大越、大匈兩個友邦都將派出使臣來夏京觀禮祝賀。為此盛事,新帝還下旨大赦天下,普天同慶。
這兩天一直宅在家的許青白也接到了從大越那邊送來的任務,讓許青白作為大越朝廷的使臣,領著駐在夏京里的那些大越禮官們,一同進宮觀禮。
婚期就定在冬至那天,說這一天紅鸞星動、天喜星明,是百年不遇的良辰吉日!
按照大越朝廷的意思,許青白現在頗有點駐外武將的味道了。放眼整個夏京城里,如今就屬他官銜最高,大越也不準備另派使臣前來了,就讓許青白全權代表大越,參加盛典。
為此,駐在夏京里的那幾個禮部官吏,以一個姓曹的老禮官為首,已經前前后后登門兩趟了。
一是提前來會一會許青白這位上司,畢竟婚禮那天還要一同出席。二來,這位姓曹的老禮官也多少有點放心不下的意思,畢竟許青白人年輕,又是武將,他生怕許青白在婚禮上失了禮,如果到時候做出些有損大越國格的事兒來,他們幾個老禮官都擔待不起。
所以,這位姓曹的老禮官在第一次登門之后又專程來拜訪了一次。他不厭其煩地跟許青白介紹此次婚禮儀式以及一些使臣觀禮時的基本禮儀。還好!許青白不像邊境上那些渾身只長腱子肉的粗鄙武將,不但看著知書達理,還耐性極好,講到一些關節時還會主動虛心請教...這讓姓曹的老禮官頓時心安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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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這天。
天空竟飄起了鵝毛大雪,瑞雪呈祥,還真應驗了良辰吉日!
一大早,許青白就將從大越那邊送過來的禮服穿戴得整整齊齊,隨后來到前廳,與早已來府上等候多時的曹姓的老禮官幾人碰了頭。
許青白做東,安排幾人將就在府上潦草吃了一頓早飯,喝過了幾碗清粥后,便在幾位禮官的連連催促下,一起出了門。
按照大夏朝廷那邊提前發布的科儀流程,新帝與新后會在今日辰時,先行在宮中完成結拜儀式,祭拜天地、神靈。結拜儀式過后,再一同去太廟燒香,祭告祖先。
因為此環節過于繁瑣,加之禮官與欽天監們共同選定的時辰過于早了些,所以不便邀請各國使臣們參加。
只有到了巳時,會在宮里舉行冊封大典。屆時,文武百官在列,再邀請各國使臣共同見證。隨后,新后入座,接受眾人朝拜。
午時,新帝新后還將設宴,并備下美酒,款待群臣百官。
掐算好了時間,許青白領著眾禮官來到皇城門外。
此時的皇城外,早已人流熙攘。
兩大王朝以及各大小藩屬國的使臣們,穿著各色華麗的禮服,正有序從宮門下魚貫而入。
步入皇城,雖已凜冬,卻見各宮門道旁,繁花似錦,與白雪相映成輝。
宮道兩邊,每隔十步,便設一燭臺,上面盡擺嬰兒手臂大小的紅燭,燭臺下紅蠟連跡,想來昨晚的皇宮已是燈火通明了一夜。
入到內城,只見正中大殿門外東側,搭建有一座臨時寢宮,面朝南。
曹姓的老禮官見許青白東張西望,便熱心替他介紹道:“這是職掌宮廷陳設、沐浴、燈燭、灑掃的尚舍監負責搭建的。一會兒那位新后乘坐重翟車入宮,鐘鼓齊鳴,以告知宮門內外。新后至殿外后,先入此寢宮內整理衣飾,再行入殿。”
一行人至大殿內,此地早已人頭攢動。
因典禮尚未開始,殿內的眾人分內臣和外臣兩撥而立,各自交談,議論紛紛。
許青白一行人被一位尚宮女官領著,站到了使臣那一邊,區域位置倒是靠前,畢竟他頭上頂著大越使臣的光環。
只見大殿西南角搭建有一座帷帳,面向東,地上鋪有兩層席,陳設屏障。
許青白不明所以,又轉頭向身旁的老禮官請教道:“老曹啊,這座帷帳又是做什么的?”
古道熱腸的老禮官笑道:“許將軍有所不知,按照今日的流程,待會兒會由大夏禮官在殿中宣讀皇帝冊書,正式昭告天下。隨后,再向新后授予冊典、寶綬,新后與皇帝一起接受一眾官員使臣的拜禮。最后,新后與皇帝還要入此帷帳中,行那同牢合巹的禮儀,至此,整個大典才算結束!”
“何為同牢合巹?”許青白雖廣有涉獵,愛看雜書,但對此皇宮科儀的術語還是知之甚少。
曹姓老禮官耐心解釋道:“同牢指新人共食一畜,合巹是指夫妻二人交杯而飲,寓意合二為一,永結同好!”
許青白點頭稱是,他這個才做過主婚人沒幾天的人,對于這些皇家禮儀,不禁又多了一分認識,其繁瑣與莊重程度,果然不是民間所能比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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