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駒過隙,半年時間匆匆而過。
軍中這些日子里,許青白天天都過得很充實。不僅每天要忙著操練,晚上他還要自己給自己開小灶,跟著馮萬年學習箭法,跟著龔順學習軍伍刀法,跟著蔣大富學習各種潛伏滲透的手法,甚至跟著龔平學各種方言。
他每天在兵營里吃土吹灰,如今膚色黝黑了不少,但身體也壯碩了不少。
一個月前,隊里組織伍長考核,他成績優(yōu)異。
要知道,伍長考核可是一個全面的測試,中間囊括了個人能力、戰(zhàn)斗能力,還有身為一名伍長所需要具備的戰(zhàn)場領悟能力、判斷能力、決策能力、臨場指揮能力、應變能力等方方面面。
而許青白各項考核都是甲等,成績出來后,直接讓都尉高長恭坐不住了。
他把隊長林又風傳喚到都尉大帳,后者剛剛走進帳門,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被高長恭抓起案上的茶杯,連同著湯湯水水一股腦地砸在身上。
如同一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林又風,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他搞不懂都尉大人今天怎么這么大的火氣,最后只能生生受著,衣服上、靴子上都是茶水茶葉,極為狼狽。
還沒等到林又風開口詢問,對面扔完茶杯還不解氣的高長恭卻依舊火冒三丈,他指著林又風的鼻子一頓劈頭蓋臉的喝罵,接連問道:“知道了許青白是大將軍的關系,就給他全部甲等,就這么點出息?徇私舞弊,置軍法軍規(guī)于不顧,就這么大膽子?”
對面埋著頭挨訓的林又風越聽越覺得不對頭,他開始試著將頭緩緩抬起
高長恭見狀后,氣不打一處來,大喝到:“咋的,還不服氣?”
林又風聞言,只得又乖乖地把頭垂了下去
高長恭這才滿意,他繼續(xù)對著林又風,從頭到腳,狗血淋頭地罵了個遍。
林又風聽得是膽戰(zhàn)心驚。他感覺對面的都尉大人好像是在即興發(fā)揮一般,越說越起勁,越說越離譜,從起初的品行節(jié)操,慢慢扯到了忠義誠實,如今又在往軍法上扯
他擦了擦冷汗,那可都是些十惡不赦的罪名啊,都尉大人你自己練自己的口才,別盡扯上我啊!這要是坐實了,自己脖子上的腦袋可不夠砍。
還好,高長恭發(fā)揮了一陣,可能是因為口干舌燥的緣故,一場狂風驟雨終于有了要停歇的趨勢。
眼見著都尉大人氣也應該消得差不多了,林又風這才弱弱開口,說道:“許青白成績全是甲等,起初我也不信,覺得其中是不是有些貓膩。為此,我特意安排人重新查了一遍成績,又找來當時負責測試的幾個督考軍官,當面詢問過情況。”
高長恭看見悶葫蘆林又風接話了,但卻不像是在認錯,貌似還要為自己開脫,直接開口打斷他,沒好氣地問道:“說重點,結果如何?”
林又風想了又想,他言簡意賅:“都在夸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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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當時的考核結果出來后,報到林又風手里,他赫然看到為首的頭名是許青白,而且各項指標都是甲等。他也懷疑是不是哪里出錯了,又或者是不是下面的幾個督軍勾連在一起,謊報了成績。
為了慎重起見,他命人調來許青白當時的答卷,看過之后,自己也不禁拍手稱快。
他又找來那幾個督軍,一一詢問過當時現場測試的情形。幾個督軍都應答如流,不似有假,反而言語之間,毫不吝嗇對許青白的贊譽之詞。
林又風這才選擇相信,又一五一十地將考核成績上報到了都尉高長恭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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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又風心里憋著氣,自己踏踏實實地做事,過來平白無故遭砸不說,剛剛還背上了一大堆莫須有的罪名。
他氣鼓鼓地從懷里掏出一張紙,拍在高長恭身前的桌子上,說道:“喏,這份就是那小子當時的答卷之一,是一篇關于眼下邊境形勢的策論文章,你掌掌眼!”
高長恭拿起那張紙展開來看,起初漫不經心,隨后神情開始慢慢嚴肅,看到最后,眉眼舒展
他一掌重重地拍在案幾上,像是在發(fā)問,又像是在自言自語,大喝道:“他娘的,這能是甲等...”
本來在一旁耐心等待的林又風,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上面,他抬起頭,盯著高長恭,瞪大了眼睛。
卻聽高長恭接著說道:“這他娘的,應該超越甲等啊!”
林又風深深呼吸了一口氣,心里有一群馬兒奔騰而過
對面的高長恭也不覺得尷尬,也不覺得打臉,重新拿起一個茶杯,親自倒?jié)M,跑過來拉著林又風說道:“咳,老林啊,誤會,都是誤會啊,來,過來喝茶!”
林又風一邊坐下,一邊說道:“我要不回去換身干凈衣服再過來?”
高長恭呵呵笑道:“別介啊,你知道的,我這人刀子嘴豆腐心,跟我犯什么楞啊。”
悶葫蘆低頭喝茶,只是不語。
少頃,一旁的高長恭似有所思,轉頭望向林又風,問道:“你說我要是把考核成績,也像你這般報到大將軍那里去,會不會被茶杯一頓招呼啊?”
正在喝茶的林又風,一只手端著茶杯僵立在空中,嘴里還包著一口茶水,遲遲咽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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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營這邊,當事人許青白對都尉大帳里此刻正發(fā)生的事情,全然不知。他吃過了午飯,眼下跟著大伙兒剛剛才回到帳篷里。
龔平用一根竹簽剔著牙,百無聊賴的他突然想到什么,自己忍不住嘿嘿壞笑,對著馮萬年說道:“老馮啊,都快小半年了,咱們什么時候舉辦新兵禮啊?”
馮萬年聞言,瞇眼笑得有些玩味。
蔣大富這個唯恐天下不熱鬧的人,對著龔平點點頭,跟著發(fā)出一陣嘿嘿嘿的壞笑聲。待龔平看來,他的立場似乎已經很明顯了,這不是明確在“支持”自己么!
只有龔順趕緊跑過來,一巴掌拍在龔平后腦勺上,把他手里的竹簽都給拍飛了,笑罵道:“閑得蛋疼了是不是?疼了就出去給我繞著兵營跑個十圈八圈的,好好扯扯!”
許青白察覺到龔平對著馮萬年說話,眼光卻在瞟自己這邊,又聽見提到新兵什么的,料想與自己有關。他開口接道:“什么新兵禮?”
龔平不理會一旁的哥哥恭順,瞬間來了興致,滔滔不絕地說道:“咱們伍里的傳統(tǒng),聽說是從很久很久以前就一直流傳下來的,每一個新兵到了咱們伍里,都要接受一次洗禮!”
許青白聽得懸乎,不明所以,問道:“怎么個說法?”
龔平正要接話,話到嘴邊,卻硬生生地被哥哥龔順打斷。
哥哥龔順接過話頭,說道:“伍長,你別聽龔平瞎扯蛋,什么洗禮不洗禮的,他小子懂個球!沒有的事兒...”
一旁的弟弟龔平聽見頓時不樂意了,剛想要開口爭辯,卻又被龔順兩道兇光給憋了回去。
他有些委屈,俯身撿起地上的竹簽,嘰嘰咕咕地嘀咕道:“怎么就沒這回事兒了?!我去年剛來伍里的時候,不是替你、老羅、老馮、老蔣四個人洗過一大盆衣服嗎?”
他越想越通透明白,轉頭看向蔣大富,說道:“老蔣,你出來說句公道話,有沒有這么回事兒!當時還多虧是你告訴我的,還說這就叫口口相傳!對了,當時說好了只洗上衣,你個老烏龜,還悄悄往我盆里塞了一條內褲...記起來沒有?”
蔣大富癱倒在床上,捂住肚子。他使勁憋著笑,最后很艱難吐出四個字:“確有此事!”
龔平聞言,十分滿意,又扭過頭來,望向許青白,說道:“老蔣說的,咱們伍里自古就有新兵要接受洗禮的傳統(tǒng),而所謂的“洗禮”其實也不麻煩,就是洗衣服!伍長,你怎么說?”
蔣大富翻滾在床上,發(fā)出“咯咯咯”的細碎聲音。
馮萬年帶著笑,將頭扭在一邊。
哥哥龔順捂住額頭,索性坐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許青白總算是明白了,他盯著等待答復的龔平,眼里夾雜著一絲憐憫,沒有說話
帳篷里,氣氛已經被烘托得格外“熱烈”
被許青白盯著看了半天,看得有點不自在的龔平,最后一聲嘆息,說道:“看吧,老蔣,我就說成不了!”
他撇了撇嘴,有些認命地說道:“唉,你雖然也算新來的,但卻是個伍長,不是新兵,倒也沒有資格接受洗禮,算球!”
許青白雙手抱拳,一板一眼地“老實”回道:“既如此,我謝過閣下不洗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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