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動聲色的將報紙折好,陳玉良拿著東西便往外走。
行動科的范定方正好吃完早餐從食堂出來,看到陳玉良打了個招呼:
“喲,老陳,這么早是要上哪去?”
陳玉良笑容儒雅的回道:
“易先生轉到了憲兵醫院,那邊還缺些東西,早點買過去也方便易先生用。”
范定方笑著點了點頭,陳玉良朝前走了幾步后笑容完全收斂,快步走出了76號大門。
站在門外,陳玉良左右看了一眼,確定只有一輛黃包車后,陳玉良招了招手,等黃包車夫過來,陳玉良坐上后說道:
“去寶善街。”
等黃包車夫啟程,走出去一大段后,陳玉良收回了觀察這名黃包車夫穿著的目光,聲音輕緩的念道:
“小樓昨夜聽風雨。”
黃包車夫的腳步明顯頓了一下,隨后恢復正常,車夫這才笑呵呵的回道:
“風增相思雨添愁。”
“這位先生,你這是要找人嗎?”
“哦,沒想到你也能聽出來,不錯,去找的愛人。”
“那可太巧了,我住的那地方,經常聽到有個漂亮姑娘念這兩句詩,不過她念的好像是小樓一夜聽風雨吧?”
“錯了,是昨夜。”
“嘿嘿,先生一看就是文化人,那應該是我聽岔了,不過我還是覺得那位小姐念的好聽,昨夜哪如一夜啊,風風雨雨的也沒意思,應該要看明天,你瞧,賣杏花的!”
陳玉良總算是松了口氣,很快黃包車夫就在一條胡同口停了下來。
“等你的人在里面。”
“多謝!”
陳玉良整理了一下衣著,這才快步走進了胡同。
往里走,陳玉良才發現,這是一條死胡同。
而一名帶著圓沿帽,穿著灰色長衫的男子正站在圍墻下等著他。
“候鳥同志?”
陳玉良激動的心顫抖的手,連步伐都變得越發急切起來:
“我是候鳥,候鳥待歸,同志,我終于聯系上你們了。”
“我們也找了你很久啊!”
兩人聊了一會后,陳玉良便將那十八人的名單交給了來接頭的同志。
“沒想到孫書記居然親自來見我!”
知道了接頭人的身份,陳玉良頗為驚訝。
孫建中摘下帽子,看著陳玉良笑了起來:
“應該的。”
“而且,帶回這么重要的情報,也只能我來。”
說到這,孫建中好奇的看著陳玉良:
“所以你的意思是留在魔都了?”
陳玉良目光堅定的點頭說道:
“是,好不容易潛伏到76號,不能就這么輕易放棄了,而且,我必須為老師報仇。”
孫建中沉吟片刻后答應下來:
“你留下也可以,但是你必須以黨性保證,不單獨行動,不意氣用事,所有的行動計劃,都要提前匯報,組織上通過了,你才能做。”
作為方烈的學生,黨性這方面陳玉良是銘刻在骨子里的。
“請孫書記放心!”
孫建中抬手拍了拍陳玉良的肩膀:
“候鳥同志,歡迎來到魔都,接下來,咱們并肩作戰!”
“是!”
南京路,原機關。
土肥圓是真沒想到,丁墨群有一天會來找自己。
閣樓內,土肥圓倒了一杯茶推給丁墨群,兩人跪坐在矮桌前,土肥圓好奇的問道:
“丁主任,不知道今天來找鄙人,是有什么事嗎?”
土肥圓現在過的很愜意,就守著佘山研究所竣工,然后將功勞拿到手。
所以這段時間,土肥圓都是在培養下屬,對外面的事情一點也不關心。
就連特高課那邊抓了軍統魔都站副站長,土肥圓聽說后也只是笑了笑。
小小的副站長,還是個沒多大用的,哪有佘山研究所的功勞大。
不過聽說特高課用毛三林換回了一百萬銀元,土肥圓還是有些眼饞的。
原機關如今哪哪都在加大開銷,缺錢的很。
丁墨群面帶笑容,聲音平緩的說道:
“在下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來找土肥圓閣下,是想問問你,對振興旗社有沒有興趣?”
土肥圓麾下的南婷就是振興旗社的人,不過南婷算是背叛了振興旗社,另外拉起了一幫人,還打著維新會的頭銜。
振興旗社那幫人現在對南婷恨之入骨,但也沒辦法,畢竟誰讓南婷靠上了日本人這艘大船。
“振興旗社?”
土肥圓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水,微瞇著眼睛思索起來。
丁墨群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就對振興旗社產生了興趣,那么,丁墨群的目的是什么?
思考片刻后,土肥圓也不管了,什么振興旗社,抓了那幫人還沒抓兩個軍統、地下黨來的劃算。
而且,振興旗社那幫人,跟他們也算是敵人,所以土肥圓對振興旗社還真沒有興趣。
當然,要是振興旗社的其他人能投入他麾下,土肥圓還是很歡迎的。
畢竟振興旗社的核心成員,那一個個都是高手啊。
可惜在南京那次,維新會死的死傷的傷,只剩下南婷一根獨苗逃到了魔都。
現在南婷雖然招了一批人手補充到維新會,但那些人的能力參差不齊,這段時間南婷就是在訓練那幫人,花銷不是一般的大。
“很抱歉丁主任,我對振興旗社并不感興趣,不過丁主任要是有興趣,倒是可以去問問南婷,相信她很愿意告訴你。”
丁墨群此來的目的就是南婷,土肥圓自然也看出來了。
反正南婷現在天天都是訓練那批人,花銷太大了,要是丁墨群能請動南婷,土肥圓也是愿意讓她出去放松幾天的,順便看看能不能撈到好處?
“如此,那就多謝土肥圓閣下了。”
十幾分鐘后,南京路德興館。
丁墨群笑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南婷:
“南婷小姐,我這次找你是想問問,你對振興旗社了解多少?”
“你應該清楚,現在隱藏在魔都的振興旗社的很多人都對你恨之入骨,如果你能告訴我他們的詳細情況,我不介意幫你解決這些麻煩。”
南婷拿著筷子吃著東西,根本沒有回答丁墨群問題的意思。
丁墨群笑了笑繼續說道:
“看來南婷小姐對這方面不感興趣,但是,如果我將振興旗社那幫人逼到了墻角,南婷小姐是否有興趣收編他們?”
南婷手中的動作一頓,終于抬頭看向了丁墨群,隨后冷冷一笑:
“你?”
只說了一個字,南婷便低下頭繼續吃菜。
丁墨群就算養氣功夫再好,此時也難免有些氣憤。
自己自降身段來見她了,顯然南婷對收編魔都的這批振興旗社成員也很感興趣,可她卻不相信自己能將振興旗社的人逼到走投無路。
深深的吸了口氣后,丁墨群再次問道:
“看來南婷小姐是知道那幫人的下落,而且那幫人里高手很多,只是你如何確信,我就不能把他們逼得走投無路呢?”
南婷放下碗筷,拿起餐紙擦了擦嘴:
“丁墨群,你是趙軒的舅舅,所以我答應見你,同時,我奉勸你,想要好好活著,就別去招惹那幫人。”
丁墨群眼睛微微瞇起:
“那如果是趙軒也加入進來呢?”
南婷沉默了下來,幾秒鐘后,南婷才目光冷冽的看著丁墨群:
“丁墨群,你自己想死,別拉上趙軒。”
丁墨群笑了起來:
“好,你告訴我他們的下落,我保證,趙軒不會卷進來。”
南婷嘆了口氣,心想著自己這條命還真值錢,一次一次的幫趙軒,可每次幫完,南婷總想著救命之恩,只是簡單出手幾次,趙軒覺得可以了,而南婷卻不這么想,除非有一天,她也救下趙軒一條命。
認真思考了幾分鐘,南婷終于松口了:
“好,記住你說的話。”
言罷,南婷從中山裝右側口袋取出紙幣,將振興旗社的下落寫了下來交給丁墨群,隨后便起身離開了德興館。
丁墨群笑看著手中的紙條,燒成灰后起身去結賬。
回去的路上,丁墨群心中更加后悔了,自己那個外甥女婿簡直是個寶藏啊,哪哪都有人愿意賣面子給他。
要是趙軒還在76號該多好!
丁墨群越想越氣,心里已經把土肥圓的祖宗十八代罵了個遍。
回到76號,丁墨群立刻叫來了張三金,將振興旗社的下落告訴了他,讓他這幾天帶人去監視這幫人的動向,發現不對,立刻匯報。
魔都,法租界霞飛路裁縫店后院。
魔都站已經轉移到了這里。
傅正國看著被帶回來的毛三林,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
兩只手的大拇指都沒了,說實話,這樣的毛三林救回來也沒有多大用處。
整整一百萬大洋,換回來一個廢人,傅正國都覺得心疼。
而毛三林也受了很重的打擊,不能握槍了,甚至連筆桿子都握不住。
毛三林現在已經不知道自己回來還能干什么?
站在幕后指揮?
這次任務失敗,毛術肯定對他有很大的意見。
雖然是家里出了鬼,可失敗就是失敗。
同時,毛三林對趙軒也極其痛恨,要不是他帶人抓了自己,自己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如果可以,毛三林還想帶著颶風隊出去一次,無論如何都要把趙軒的腦袋擰下來。
可惜,這只是癡人說夢。
傅正國是不會再把颶風隊交給他的。
存濟醫院的時候,颶風隊能全身而退,多虧了突然殺出來的一批人。
那批人火力強大,短短一分鐘就清空了存濟醫院后門的人,掩護颶風隊撤離走了。
而颶風隊的人,到現在都不曉得是誰在幫他們?
“毛三林,你已經完全暴露了,上峰的意思是讓你盡快撤回山城,至于你的職位,回到山城后,戴老板自有安排。”
毛三林嗤笑一聲,頹喪的朝著傅正國給自己安排的小屋走去。
傅正國見狀搖了搖頭,黨國的一代精英就這么被日本人廢了。
接下來,刺殺陳義博的事情就落在他頭上了,傅正國現在頭疼的很,因為他根本想不到讓誰帶隊去刺殺陳義博。
陳義博的行蹤倒是有鳳尾蘭幫忙搞來,可帶隊的人如果能力不行,別說刺殺陳義博了,恐怕要把魔都站最后這點家底都搭進去。
思來想去,傅正國看向了在小院里修剪著盆栽的鄭翊。
“鄭翊,你覺得刺殺陳義博這個任務,應該安排誰去?”
鄭翊停下了手上的動作,放下大剪刀后轉身看著傅正國:
“最好的選擇當然是幼虎,前提是你能請動他。”
傅正國腮幫子都忍不住的抽動了兩下,幼虎,戴老板的寶貝疙瘩,這特么除了戴老板,誰配給他安排任務?
而且傅正國對幼虎那是好奇的不行,同時也十分疑惑。
對山城那邊的情況,傅正國還是有所了解的。
往山城發電報的大戶就是虎妞。
虎妞可是幼虎的護道人,虎妞發往山城的電報,也能算是幼虎發回去的。
但是,發了那么多電報回去,鬼子的電臺車、測向儀愣是一次都沒有察覺。
有時候傅正國都懷疑,虎妞和幼虎實際上根本不在魔都潛伏。
可偏偏,魔都基本上所有的大事件中,都有幼虎的身影。
“這個你就別想了,幼虎不是我們能請得動的,還有人選嗎?”
鄭翊點了點頭:
“老聃的下線牛師傅,他可是暗殺的高手,如果他帶隊,成功率絕對大大增加。”
傅正國有點不想跟鄭翊說話了,有這么聊天的嗎,一句話就把天聊死了。
不管幼虎還是老聃,這兩個家伙一個比一個神秘,人都找不到怎么請人辦事。
牛師傅的位置他倒是知道,可沒有老聃點頭,牛師傅也不會答應幫他。
“鄭翊,我是認真的。”
鄭翊樂呵的笑了起來:
“站長,我也是認真的,你想讓我去就直說,沒必要拐彎抹角。”
傅正國尷尬的笑了笑,背著手走上前:
“鄭翊啊,你也知道,咱們魔都站現在可謂是人才凋敝,我思來想去,確實只有你適合帶隊了。”
鄭翊點了點頭:
“行,到時候我帶隊吧。”
山城,軍統總部。
陳處因和周曉曼在檔案室查看著資料,檔案室的人快到下班時間了,周曉曼拉了拉陳處因的袖子:
“陳叔,差不多了,今天就到這里吧。”
離開檔案室,陳處因帶著周曉曼到外面的飯館吃飯。
包廂內,陳處因目光深邃的看著周曉曼說道:
“情況有點復雜,我現在都懷疑穿山甲有沒有潛伏在我們內部了?”
在查了一天檔案室的資料后,周曉曼幾乎把檔案室在職的所有人都觀察了一遍,還跟好幾個人搭過話。
這些人沒有一個像穿山甲的。
就拿檔案室的主任李妙彤來說,一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如果不是他們有戴老板的手令,李妙彤可不會讓任何人進入檔案庫隨意調閱檔案。
特別是有人送檔案過去歸檔的時候,李妙彤檢查的十分仔細,還要詢問送檔案過去的人各種問題,以此確定檔案在送來的過程中,除了調閱、整理檔案的人,還有沒有人看過?
一套程序下來,按理來說,穿山甲是不可能有機會查看歸檔的文件的。
可偏偏,每次穿山甲拿到情報,基本都是歸檔的內容。
這也是陳處因在分析了穿山甲上次發送給丁墨群的電報內容得出的結論。
一份歸檔的文件,穿山甲都能看到,而且李妙彤那邊還沒發現破綻。
要么就是穿山甲隱藏的太好,太過謹慎。
要么就是李妙彤有問題。
周曉曼站起身走到了窗口,看了眼腕表的時間后,目光落向了軍統總部的大門口。
李妙彤幾乎是掐著點踏出了大門。
看到這一幕,周曉曼回頭問道:
“陳叔,李妙彤每天都是掐著點下班,下班之后,檔案室就鎖起來了,就算有重要文件要歸檔,要么等李妙彤明天上班,要么直接讓李妙彤回去加班。”
“如果是前者,穿山甲查閱檔案內容再復原,時間就很充沛。”
“但是整理好的檔案如果當天不能歸檔,那么整理檔案的人就會把檔案鎖在自己辦公室,甚至隨身攜帶。”
“所以,前者,穿山甲可能拿到情報,但可能性太低。”
“而后者的話,除非李妙彤本身有問題,否則穿山甲不可能拿到情報。”
陳處因點了點頭,周曉曼分析的很全面,所以現在主要盯著的就是李妙彤。
不過陳處因還是補充了一點:
“曉曼,其實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情報是從源頭就泄露了,跟檔案室沒有關系。”
周曉彤點了點頭笑道:
“陳叔,這件事我也查了,今天在檔案室,我翻閱了各個處長身邊秘書的檔案。”
“可以說,除了我的老師,還有電訊處的葉別安老師,其他處長都有秘書。”
戴老板的秘書就是毛術,而毛術不可能是穿山甲,這一點周曉曼還是確定的。
沈醒之所以沒有秘書,是因為外派出去了,一直沒換的原因,也是沈醒想著等周曉曼進入軍統,先把曉曼放在身邊幫她熟悉一下工作。
葉別安沒有秘書,也是因為外派出去了,葉別安曾經的秘書就是鄭翊。
陳處因聽到這,有些驚訝的看著周曉曼,他都沒懷疑過那些處長的秘書,周曉曼的膽子是真大。
那些秘書可都代表著各個處長的臉面,要是真查出問題來了,換成別人可收不了尾。
偏偏周曉曼不怕,畢竟整個軍統,凡是處長,基本都做過周曉曼的老師。
學生幫老師處理問題,這不是正常的嘛!
“不過可惜,葉別安老師也沒有秘書,而穿山甲拿到的情報,很有可能就是葉別安老師整理好送去歸檔的。”
“葉老師自然不可能是穿山甲,而穿山甲卻能拿到整理好要歸檔的情報,所以,重點還是得放在檔案室。”
周曉曼就是怕陳處因想多了,把路走歪了走遠了,到時候可沒時間折回頭來重新梳理,所以聽了陳處因那句話,周曉曼才想著好好解釋一下。
陳處因也聽出了周曉曼的意思,欣慰的笑了起來。
軍統年輕一輩,要是多幾個周曉曼這樣的人才,外派出去,那就是一張張王牌啊!
“陳叔,昨天歸檔的情報你看到了吧,振興旗社的事情我覺得穿山甲肯定很有興趣,現在我只想著丁墨群有沒有拿到這份情報了?”
陳處因笑了笑:
“那份情報可是絕密,要不是有戴老板全力支持,我們都無權查閱,昨晚歸檔的時候你也看到了,你是覺得,送檔案過去的人有問題?”
周曉曼颯然一笑,兩個小小的梨渦看起來十分可愛:
“我倒是希望他有問題,可現在無法佐證,看來得問問魔都那邊的同僚,能不能幫著查查看,76號最近有沒有盯著振興旗社,如果有,那大概率就說明昨晚歸檔的情報泄露了,被穿山甲拿到了。”
“如果沒有也沒關系,總之,能多一條路也多一個機會嘛。”
這件事陳處因覺得可以搞,他倒是能聯系傅正國,讓傅正國派人去好好查查。
周曉曼也想著回去后找老師幫忙,看看師兄那邊能不能幫她查一下。
至于現在,還是得盯著李妙彤。
“陳叔,李妙彤每天下班吃完飯都會去仙樂斯跳舞,說起來,李妙彤在仙樂斯可是很出名的,舞后,嘖!”
陳處因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了窗口,和周曉曼并肩站著:
“那就去會會她,到山城這么久,我還沒去過仙樂斯。”
“嘻嘻,那正好,陳叔,咱們一塊去,我也沒去過,之前老師可不許我去那種地方,趁著今天這個機會,咱們也算公費玩樂了!”
陳處因瞥了眼周曉曼,心想著自己要不要帶她去,要是讓沈醒知道了,八成得沒完沒了的在他耳邊嘮叨。
可看著這小妮子著實可愛,陳處因又不忍心拒絕,嘆了口氣,陳處因也算是默認了。
周曉曼悄悄看了眼陳處因,見他的神情變化微妙,最后輕松下來,周曉曼也算松了口氣。
對仙樂斯,周曉曼還是很好奇的,班里的很多同學都去過,每次聽他們講,周曉曼都有些好奇,所以一直想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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