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裊裊,冉冉升騰。
令這片沃野連天、綠氈鋪陳的景致里,更多出了幾分詩情畫意。
然而落在我眼里,這畫面就顯得不是那么唯美了。
如果這真是一幅畫,那我指定得找塊橡皮,把這煙給擦了……
嗯,還有那幾個氈包,也得一起擦掉!
不過仔細(xì)想想也是。
碑額既然作為舔石放在草場里,那么周圍肯定是會有人煙的。
這可怎么辦?
草原不比內(nèi)地,山上一棵樹都沒有,就算我們晚上摸黑作案,只要?dú)职锏娜顺鰜砣瞿颍礁刮恢猛耆褪且挥[無余的。
而且我在牧場里生活過,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有狗。
所以真要干,實(shí)際情況就是都等不到人來發(fā)現(xiàn),一旦有點(diǎn)動作,狗子第一時間就會叫。
“商量啥呢?過不過去啊?”手臺里頭,刀疤問。
我想了想,深吸口氣就說:“馬哥,先別急,咱過去先踩踩點(diǎn),看看再說!”
把頭不在,我絕不能掉鏈子。
哪怕就是裝,我也得先裝出一副有主見的樣子。
兩輛車子緩緩?fù)^開,一個生火做飯的婦女注意到我們,立即側(cè)頭喊了句話,緊接著包里便鉆出一個人高馬大的漢子,他一邊穿袍子一邊朝我們望來,手里頭還拎著家伙。
我暗自感嘆:能在茫茫大草原里過活,果然都不是什么善茬子。
這警惕性,真特么夠強(qiáng)的。
不過等車子開到近前,刀疤下車搭了幾句話后,對方便將家伙事掛在了門口,笑容滿面的連聲說起了“他賽白努”。
經(jīng)過交流,我們得知這家男主人名叫“達(dá)西巴特爾”,意思是吉祥的英雄。
他們是布里亞特人,屬蒙古人種西伯利亞類型,原本一直生活在北部山區(qū),兩年前才搬過來,主要是為了方便家里兩個孩子在首府這邊上學(xué)。
刀疤翻譯完我左右一看,發(fā)現(xiàn)并沒有孩子,便問怎么回事。
他將我的話又翻譯給了巴特爾,巴特爾解釋說眼下距離開學(xué)時間還早,兩個孩子都送回北邊去陪爺爺奶奶了。
和烏力吉一樣,巴特爾非常好客,聽說我們是自駕來草原玩的,便大方地留我們在他家牧場休息,并說中午時間來不及了,晚上要?dú)⒀蛘写覀儭?/p>
簡單吃了些便餐和巴特爾家的奶茶炒米,我讓馬哥留下,我們?nèi)齻€則爬上山去“看風(fēng)景”。
挖墓或許費(fèi)勁。
但偷摸打幾針,探探墓還是不在話下的。
剛走出不遠(yuǎn),我們便在山腳下見到了一排排的舔石。
我眼尖,立即鎖定了中間的一塊,明顯是斷裂的碑身。
寬度厚度都和碑額相當(dāng),長度大概四十多公分,不過這塊殘碑是背面朝上,光禿禿的沒有字跡。
南瓜我倆合力翻過來一看,就見正面風(fēng)化侵蝕的很嚴(yán)重,只能大致看出一個“漢”字,再往下字也殘了,而且筆畫偏少,我瞪著眼睛瞧了半天,愣是沒認(rèn)出來念啥。
而在距離這塊殘碑五六米左右的地方,還有個深坑沒長什么草,看輪廓就知道,那塊碑額之前就是放在這里。
隨后我們又發(fā)現(xiàn)了兩段殘碑,綜合長度一看,整塊石碑高度有一米七,和我估算的吻合。
南瓜踢了踢一塊殘碑問:“川哥,還要不要翻開看?”
“不用。”
我搖頭說知道這地方有坑就行了,看碑的意義不大,等刨開了棺槨,東家身上肯定有隨身印,自然會知道他姓甚名誰。
說著我取出手臺,按下按鈕說:“喂喂,馬哥,沒啥情況吧?”
手臺紅燈一亮,馬哥道:“暫時沒有,巴特爾跟他媳婦正要去抓羊呢。”
我收起手臺沒再說話,直接招呼郝潤和南瓜繼續(xù)往上爬。
沿著山腹中間那道淺溝爬了十分鐘,我估摸著差不多了,就停下來用取土器刨出個小坑,倒了半瓶水進(jìn)去。
這是把頭教我的新辦法。
通過觀察水的滲漏,來判斷地底下的情況,
如果滲的快,那就說明地底下大概率都是土,如果滲的慢,或者滲漏速度出現(xiàn)明顯的遲滯,那就極有可能是存在石頭、墓磚之類的文化層。
把頭說我太依賴探針了。
盡管效率高,卻還是不夠精細(xì),干李釋緣那種地面沒啥標(biāo)志的墓葬群合適,可要是換成一些地勢突出、標(biāo)志清晰的點(diǎn)子,真正的行家里手,大都是一針定穴,完后直接卡邊。
所以我要是想成為一流的把頭,也必須朝這個方向努力才行。
第一次用這個辦法,我心里也沒啥譜,看不太出來水到底滲的是快是慢,于是我就在心里默默數(shù)數(shù),計(jì)下滲漏的時間。
接下來每隔三米觀察一次,一連刨了二十多個小坑后,不光我和南瓜包里背的水,連尿都用上了,最后終于在淺溝的上半部分,發(fā)現(xiàn)兩處滲漏不太正常的地方。
“川哥,你這辦法靠不靠譜啊?”南瓜一臉疑惑的問。
“當(dāng)然靠譜了!”
“還有這不是我的辦法,這是把頭教給我的辦法!”我補(bǔ)充道,心說不靠譜那也是把頭不靠譜,跟我沒關(guān)系……
“就這了,不用取土器,直接上針頭,先打一針嘗嘗咸淡,我跟郝潤替你擋著!”
說著我拉過郝潤站到前邊,假模假式的東指指西看看,盡量表現(xiàn)的是在看風(fēng)景。
過了大概十分鐘。
“咋樣?幾米了?”
“不咋樣啊川哥,這都快九米了!”
“繼續(xù)往下打,把頭教的辦法不可能出……”
“哎不對!”南瓜忽然打斷我說:“手感變了,像是夯土!”
聽見這話我立即舉起望遠(yuǎn)鏡,發(fā)現(xiàn)羊已經(jīng)放完血了,巴特爾夫婦正在剝皮,于是我趕忙轉(zhuǎn)身接過探針,用力朝小洞里懟了兩下。
沒錯,是夯土!
“牛逼!”
我頓時興奮的跺了跺腳,完后叫南瓜繼續(xù)往下打。
直到又打了三米左右,手感再次發(fā)生變化,變成了生土層。
南瓜抹了把汗,點(diǎn)上顆煙道:“咋回事兒啊川哥?為啥沒感覺到有回填土,難不成這墓是挖洞掏進(jìn)去的?”
“那不可能,要真是掏進(jìn)去的,怎么還能出現(xiàn)夯土?”
說完我想了想,推測是因?yàn)椴菰@邊都是那種細(xì)密的黑鈣土,就算回填也還是單一土質(zhì),再加上年頭太久,經(jīng)過不斷的沉積,熟土也就又變成接近生土的質(zhì)地了。
我這判斷沒有錯。
后來我跟一位東北的同行交流過,他說東北地區(qū)也是黑土,搞高句麗和金代的貴族墓葬時,經(jīng)常會碰到這種情況。
那位同行說一旦碰到單一黑土,別說是取土器,就算上大口徑的弧形鏟,只要土層中沒有夾雜著木屑、石灰或殘磚碎瓦一類的物質(zhì),也很難辨認(rèn)出來。
如法炮制,我指揮南瓜又打了十個探點(diǎn),完后將外圍有情況的探點(diǎn)鏈接起來,可以看出這是處甲字形土坑漢墓,墓道不是很長,大概八米,墓室則將近三十平左右。
這非常不錯。
因?yàn)榧鬃中螡h墓葬的一般都是高級貴族。
墓室雖然不太大,但得分跟誰比,放在漢代初期這已經(jīng)著實(shí)不算小了,就拿馬王堆漢墓比較,一號墓辛追夫人的墓室最大,卻也才五十平米出頭。
辛追夫人何許人也?
那可是長沙國丞相的婦人,級別僅次于諸侯王了。
探明墓穴情況,我們裝好東西下了山。
點(diǎn)子不錯,但能不能干成,卻還是個未知數(shù),我邊走邊琢磨:如果是把頭,他會怎么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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