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9章“詛咒”
詩人伊萊特下意識后退了一步道：
“不，不需要。”
他隨即回過神來，望著在黑暗里給人偶上色的灰袍男子，好奇問道：
“你是服務(wù)普伊弗伯爵的蠟像大師？”
這位伯爵有給朋友制作蠟像的愛好。
滿臉都是鮮紅胡須的男子收回目光，繼續(xù)給面前的半成品人偶上色。
已回到甬道內(nèi)的盧米安側(cè)頭看了阿不思.梅迪奇一眼，搶在他開口前詢問起凌亂房間內(nèi)那名古怪的男子：
“該怎么稱呼你？”
盧米安無比確定面前的“蠟像師”有問題，只是不清楚問題是大是小——他們剛才觀察過，這個房間內(nèi)沒有光芒溢出，這意味著對方是在純粹的黑暗里給人偶上色的！
眼眸鐵黑滿臉都是鮮紅胡須的男子又一次抬起腦袋，嗓音虛幻地說道：
“我的爺爺瘋了，進(jìn)了地宮深處，再也沒有回來……
“我的爸爸瘋了，進(jìn)了地宮深處，再也沒有回來……”
“所以，你也瘋了嗎？”阿不思.梅迪奇打斷了這名男子的囈語。
那男子怔了兩秒道：
“我，聽到了地宮深處的召喚……”
說到這里，他的目光掃過了盧米安、阿不思和愛洛絲的臉龐，被胡須包圍的嘴角微微上翹，仿佛露出了一個不太明顯的笑容。
他鐵黑色的眼眸愈發(fā)空洞，聲音里多了幾分急切：
“你們，快到地宮深處去，快到地宮深處去……”
“為什么沒有我？”詩人伊萊特小聲咕噥了一句。
盧米安則念頭電轉(zhuǎn)，尋找起自己和阿不思、愛洛絲的共同之處。
正如詩人伊萊特說得那樣，眼前這名古怪男子話語中的“你們”沒有包含他，結(jié)合當(dāng)前的環(huán)境，這必然有些問題。
我是“獵人”，阿不思是“獵人”，難道愛洛絲也是“獵人”？盧米安思索原因的同時，阿不思.梅迪奇一點(diǎn)也不介意“蠟像師”話語里潛藏的恐怖意味，笑嘻嘻提出了問題：
“你需要我們到地宮深處把你的爺爺、爸爸和哥哥帶回來，或者，幫你送一份祝福過去？”
攻擊性有點(diǎn)強(qiáng)啊……按理來說，他至少是“縱火家”，而且是魔藥消化得差不多的那種，沒必要一直挑釁，每句話都在挑釁……難道他是想誤導(dǎo)別人他只是“挑釁者”？盧米安看著阿不思輪廓分明的側(cè)臉，在心里咕噥了幾句。
給人偶上色的男子沒有理睬阿不思，繼續(xù)起自己的工作。
“打擾了。”盧米安沒給阿不思深入發(fā)揮的機(jī)會，探出右掌，握住把手，將那扇朱紅色的木門輕輕合攏了。
然后，他放棄了搜查有鐵皮士兵的那個房間，擔(dān)心激發(fā)不必要的異變。
黑暗的環(huán)境里，盧米安提著電石燈，沿斑駁的石制臺階一層層往下。
噠噠噠的腳步聲回蕩中，愛洛絲.艾因霍恩突然說道：
“剛才那個人好像獅子啊……”
盧米安回想了下“蠟像師”的容貌，發(fā)現(xiàn)他因為鮮紅頭發(fā)和胡須又長又密，真的好像一頭人形獅子。
阿不思.梅迪奇輕輕甩動手里提著的電石燈，看了愛洛絲一眼道：
“這是伱外祖父的城堡，你在這里住了快六年，別表現(xiàn)得和我們這種來訪者一樣，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
“我真的不知道剛才那個人是誰。”愛洛絲搖了搖頭，“我很少進(jìn)地宮，最遠(yuǎn)就是走到那個堆滿蠟像的房間。”
也就是說，你僅有的那么幾次探索里，選擇的是和我一樣的路線，并且在“希望”、“瘋狂”和“死亡”三扇大門里同樣選擇了“瘋狂之門”……當(dāng)時為什么不繼續(xù)深入，在擔(dān)憂什么？盧米安從愛洛絲.艾因霍恩簡短的回答里推測出了一些信息。
阿不思嗤笑道：
“那你有沒有聽說過索倫家族成員瘋掉，進(jìn)入地宮深處，再也沒有回來的傳說？
“比如，我爺爺瘋了，進(jìn)了地宮深處……”
這位“鐵血十字會”的成員開始模仿剛才那名男子的囈語，無論嗓音，還是語氣，都非常逼真，生動形象。
很好，問出了我想問的問題……盧米安覺得阿不思.梅迪奇雖然令人討厭，但也有存在的價值。
他似乎無所顧忌，又足夠敏銳，總能問出別人基于各種原因不好問的問題。
有這么一位隊員在，盧米安就能更好地藏在“暗處”，不暴露自己的真實(shí)想法和態(tài)度。
斑駁的石制臺階仿佛沒有盡頭，愛洛絲一邊小心下行，一邊嘆了口氣道：
“類似的傳說我一直都知道。
“紅天鵝堡的主人和住在這里的索倫家族成員，無論男女，都有逐漸暴戾，狂躁，最終瘋掉，于自殘后走入地宮深處，不再回來的可能，這樣的事情有時幾年一次，有時一年兩三次。
“除了最渴望恢復(fù)先祖榮光的那部分家族成員，其他的索倫都遠(yuǎn)離了這座古堡，不想變得瘋狂。
“這有一定的作用，保證了索倫家族的繁衍和傳承，但那瘋狂似乎是一個詛咒，根植于血脈里的詛咒，居住在其他地方的索倫，時不時也有人突然回到這里，重復(fù)起先祖?zhèn)兊慕?jīng)歷。”
這就是索倫家族衰敗的表面真相？如果家族的核心成員們一個接一個瘋掉，進(jìn)入地宮深處，不再返回，那這個家族確實(shí)會一點(diǎn)點(diǎn)衰敗……愛洛絲為什么要詳細(xì)給我們講這些流傳于索倫家族內(nèi)部的事情……她覺得我們沒法活著出去，于是順便滿足下自己的分享欲？盧米安腦海里回想起了曾經(jīng)因國王餅游戲做的那些噩夢。
噩夢里的紅天鵝堡滿是瘋子，挖掉自己眼珠以不同方式自殘的瘋子。
現(xiàn)在看來，那些或許是兩百多年里瘋掉的不同索倫。
當(dāng)然，這肯定不全是索倫家族的成員，盧米安的噩夢里，小說家阿諾利等國王餅游戲的參與者也全部瘋了，傷害起自己或別人，而他們顯然沒有索倫家族的血脈。
阿不思.梅迪奇笑了笑，用一種欠缺毒打的口吻問起愛洛絲：
“你的外祖父也是這么瘋掉，進(jìn)了地宮深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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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愛洛絲狀態(tài)平和，未受挑釁，“他是在長久的頭痛折磨里去世的，不是每一位紅天鵝堡的主人最終都會瘋掉。”
“沒有瘋掉的那些共同點(diǎn)是什么？”阿不思追問道。
愛洛絲的臉龐映著來自側(cè)面的電石燈光芒，嗓音如常地回答道：
“這是我們家族的秘密。”
她言下之意就是，“不告訴你們”。
走在最前方的盧米安聽得有點(diǎn)生氣。
如果愛洛絲一開始就說“索倫家族的事情你們不要打聽”，那他不會有任何情緒反應(yīng)，但愛洛絲講了一堆有用的信息，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心后，竟然在最關(guān)鍵部分?jǐn)嗟簦桓嬖V大家答案，是個人都會出現(xiàn)惱怒等情緒，仿佛被挑釁到了。
阿不思沉默了幾秒，轉(zhuǎn)而笑道：
“那你媽媽呢？”
“她是正常病逝的。”愛洛絲沒有隱瞞。
阿不思笑了一聲，繼續(xù)問道：
“那你呢，你也有索倫家族的血脈，會不會突然瘋掉？”
愛洛絲側(cè)頭掃了這位沒禮貌的家伙一眼，露出了意味難明的笑容：
“從長遠(yuǎn)來看，我們都會瘋掉。”
你這個“我們”指的是哪些人？盧米安額角一跳，覺得愛洛絲說的“我們”不只是索倫家族的成員們。
短暫的靜默后，詩人伊萊特由衷感慨道：
“一個家族的恐懼，延續(xù)多代人的詛咒，不斷走入黑暗地底的先祖，真是絕佳的寫作題材，很能給人靈感，阿諾利要是知道了，絕對會誕生一本經(jīng)典的小說，即使是我，也有了寫長詩的沖動。”
說話間，四人總算走完了漫長的石制臺階。
出現(xiàn)于他們眼前的是一座寬闊的大廳，大廳內(nèi)豎立著一根根灰白的石柱，它們共同撐起了上方黑幽幽的頂部。
隨著四道電石燈光芒的照入，盧米安等人看見了好幾堆白骨，它們位于某些石柱的后方，半遮半掩地暴露出部分。
“死的人還不少啊。”阿不思.梅迪奇笑著感慨了一句，往其中一堆白骨走去。
就在這時，盧米安聽見了淅淅索索的聲音。
他猛地抬頭，將電石燈的前端對準(zhǔn)了上方。
偏黃的光芒里，昏暗斑駁的天花板上有一道巨大的黑影飛快爬過，沒入了另外一側(cè)的陰影內(nèi)。
那黑影是只形似蜘蛛的生物。
它和別的同類相比，眼睛只有一對，但每只眼睛里都填滿了密密麻麻的細(xì)小單眼，這些單眼往著不同的方向轉(zhuǎn)動，閃爍著冰冷的光芒。
這巨蛛身上無數(shù)剛毛又粗又長，簇?fù)碇巢恳活w干癟發(fā)黑的、拳頭大小的枯萎心臟。
盧米安霍然打了個激靈，腦海內(nèi)冒出了一個名詞：
狩獵黑蛛！
這是“陰謀家”魔藥的主材料之一。
這一個多月里，盧米安雖然沒有搜集到狩獵黑蛛和人身獅相關(guān)的任何一種材料，但也大致弄清楚了這兩種超凡生物的情況，知道它們長什么樣子，有哪些能力，他最近已經(jīng)在考慮要不要“傳送”去別的地方，尋找狩獵黑蛛和人身獅的蹤跡。
但和資料里的狩獵黑蛛相比，剛才爬過去的那只黑色巨蛛更加奇特，許多細(xì)節(jié)都不太一樣，它甚至有一顆外嵌的、形似人類的干枯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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