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用言語和行為上的討好完全不夠,這種近乎施舍的舉措有時甚至會將對方越推越遠。有了禮堂中那副掛畫的前車之鑒,這次玩家們都記住了導游提到過的規則,誰也沒敢仔細看那些神像,一行人低垂著頭,氣氛低迷地回到義莊。
禮堂內部的裝潢與外面截然不同,白瓷地板嶄新,天花板上掛著一盞風格奇異的水晶吊燈。大概艾拉實在難以抵御“媽媽”這個溫情脈脈的稱呼,在秦非這樣說完以后,她大張著的巨口竟然慢慢合了起來。
秦非看不見的方向,村長眼神閃爍,依舊不懷好意。
“重金求購一雙沒有看過這個畫面的眼睛……”6號已經殺紅了眼。
而蘭姆安然接納。這大約就是那個向他們發出過警告的看守。
窗外吹來一陣風,將房梁上的紙錢吹得左右搖晃,細碎干枯的紙片發出窸窣的聲響,宛若人死去前低聲的喟嘆。鬼嬰仍舊抱著秦非的脖子,隨著秦非的動作, 鬼嬰啪嗒一聲掉在地上,露出委屈的表情。
這場直播結束得非常奇怪,沒有一個人看見了那扇本該代表著勝利的大門。
那聲音傳來的十分突兀,是從人群正中冒出來的,中性的嗓音辯不清男女,在記憶中細細搜索,好像也從未聽過這音色。系統會不會故意給出錯誤提示坑害玩家?秦非的語氣格外虔誠,并沒有因為自己此刻的狼狽姿態而存有一絲敷衍。
孫守義終于還是沒忍住,問出了這個稍顯殘忍的話題。“閉嘴!”
“既然這樣的話。”他開始回憶那老頭的模樣。秦非反應迅速,原地后退了一大步。
他一分鐘前才剛想到,幸好自己現在是在里世界。
他依舊沒有回頭,只是動作僵硬地將手從方向盤上拿了下來,在一車人目不轉睛的注視中,司機緩緩伸手,按下了大巴控制臺上的某個按鈕。
亞莉安十分愿意賣給秦非這個人情。此刻直播中的時間已近黃昏,12號房間的主人沒有將窗簾拉開,昏沉的夕陽被乳白色的紗簾所遮掩,室內暈染上一層酒紅色的薄暮,像是一層昭示著不祥的血色。……這也太難了。
“你們怎么了?”一臉懵逼的金發男一邊狂奔一邊發問。與是否使用綁定資格無關,所有玩家只要想主動進入副本,都需要來到調度中心提交申請。總之,一個小時之后,禮拜終于結束了。
秦非又向里面走了幾步,燭光終于照到了一側的墻壁。也有不同意見的。自然,墳山,老玩家們也是非去不可。
雖然如此,他卻并沒有多么憤怒。因為全是鬼,所以可以隱身,可以瞬移,可以在玩家們的眼皮底下從空地上離開。
“而且,大佬剛不是說了嗎,程松他倆今天下午一直待在祠堂。如果祠堂里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他們應該會露出馬腳來。”活尸的煉制需要在白天完成,六小時時間,不算緊張,但也不太富裕。不足二十平方的小房間一眼就能看盡,除了背后那扇門,再沒有別的出路。
秦非:“……”反正他們這次過來本來也是為了來找鬼的,不是嗎?
【在直播過程中首次達成“一千人矚目”成就——積分50】之后,又從黑暗空間來到了結算空間。
眾人面面相覷。明明就沒有比你更不要臉的人了!!
“像艾拉那樣虔誠的可憐人,她不愿待在囚室里就不待吧!可還有些家伙,天生就是應該坐在電椅上接受刑罰的!”
看到墳山近在眼前,眾人心跳加速的同時又松了一口氣。吊墜中的液體竟然比已經殺過兩個人的6號積攢的還要多。實在太中二了,讓他有點受不了。
那條蛇漸漸向上游走——玩家們各懷心思,在濃霧遮蔽的村道上艱難前行。
隨著秦非避讓老鼠時后撤的腳步,“啪嗒”一聲輕響傳來。雖然街道和建筑依然老舊而破敗,可好歹也算是有頂有墻壁、正正經經的房子了。可再后面的王明明家,門牌上寫的卻是444。
14號的眼睛倏忽間瞪大。“前一句?”蕭霄眨眨眼睛,“……啊,我說,我總覺得他們就要來了。”
秦非的工作性質決定了他能接觸到的各類非正常事件遠超常人,在死人堆里混久了,多多少少也聽過一些用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那雙渾濁的眼睛空洞地望向某一處,像是早已穿過時間和空間的界限,看到了屬于這座陰暗小屋以外的風景。
然而徐陽舒接下去的回答更加讓人意外。神父被秦非懟的卡殼了。餐廳內污血橫流,早已不復昨晚那般干凈光鮮的模樣,看上去簡直像是一個廢棄的屠宰場。
這種事情,發生過一次,就難保不會發生第二次。可惜秦非并不領情,臉上笑容更甚,完全沒有被導游不聞不問的態度打擊到,依舊熱情洋溢:“導游您工作幾年了?”
秦非并沒有為此困擾多久,反正它們喊他老婆,也并不會影響到他什么。“我知道你在找什么,污染源就是我,你沒有想錯。”祂說。
額角的細汗被抹去,褶皺的衣角被撫平,如今,除了臉色稍顯蒼白了些,秦非整個人看上去已與先前沒什么區別,全然看不出剛剛才死里逃生。
作者感言
秦非目送著修女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另一側,轉身,推開了告解廳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