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來處的風吹動秦非額角的碎發，擦過面頰，帶來簌簌的癢意。

尖銳刺耳的電流聲驟然響起，大巴頂端的廣播喇叭中斷斷續續傳出了人聲。崔冉是個二十來歲的女生，長相秀氣斯文，膚色勻凈，一頭深棕色的直發披散在肩頭，說話清亮又擲地有聲，很容易便贏得了一眾新玩家們的好感。

“真是太抱歉了，王同學。”反光的油漆在頂燈照耀下晃得人眼前模糊一片，秦非向那邊走了兩步，忽然發現一個十分奇怪的細節。

起碼，他的命暫時算是保住了。他自己怎么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他想知道棺材對每個人產生的效果是否一致，一早上已經問了一圈人，只是沒什么人愿意告訴他。人在極端瘋狂的情況下會做出什么事來，蕭霄非常清楚。秦非半垂著眸，緩步行走在村道上，他打開了自己的屬性面板，面板上的san值依舊居高不下。

“%*+#%”

意見達成一致，眾人當即便動身出發。

鬼女姐姐掐了秦非的脖子，手手當然是會生氣的。秦非的太陽穴似乎在無意識的突突作響。“教會的探查員嗎？還是小報的記者？或是……政府的人？”

那是一道相對陌生的男聲，青澀中帶著虛弱和淡淡的沙啞，像是個半大孩子的叫喊聲。這些生長在苔蘚上的眼球與其說是植物，倒更不如說是像某種動物，他們對外界的刺激有著明顯的反應。隔著一道光幕，另一頭的直播大廳中，已經有觀眾滿帶疑惑地低聲交頭接耳起來。

既然如此，那么門的那一頭，便應該是——……【第1000001號玩家：小秦，載入中——】

那道莫名其妙的聲音還在繼續，秦非耳畔嗡嗡作響，直到五秒倒計時結束，周圍的濃霧驟然退散。他們又將視角切了回來。那些只在傳說與噩夢中出現過的生物，此時竟活生生出現在了眾玩家眼前，陰森鬼氣繚繞，空氣被無形的怨念所占據，霎時間陰寒無比。

“都是D級主播，怎么差距這么大呀。”

事到如今已經很明白了，這座祠堂里的“路”有問題。可能是障眼法，也可能是有傳送陣之類的東西，總之，人在里面走著走著就會被弄到另外的地方去。現在時間已經差不多了，他應該做些什么去吸引鳥嘴醫生過來了。熟悉的人，熟悉的音色，熟悉的開場白。

“臥槽！”三途激動到爆了一句粗口。

出現在眼前的是一面巨大的銀質鏡子。每個人都有一大堆問題。

與刀疤比起來，面帶微笑的秦非看上去就像一只柔軟而弱小的貓咪，沒有絲毫攻擊性——一看就會被刀疤收拾得很慘。

這一次的好感度雖然是正向的, 可秦非卻并沒有感到多么愉快，反倒只覺得后背隱隱發寒。秦非目送著修女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另一側，轉身，推開了告解廳的門。

殺人嘛，主播一定可以。大家的核心關注點都在12號身上，討論著等他和10號回來，要怎樣盤問他們關于鑰匙和告解廳的事。敢不聽話就把你腦袋再卸下來一次。

就著蠟燭的火光，秦非讀起書上的內容，挑選著念了出來。然而這具單薄的身體就像是擁有源源不斷的潛力，即使在所有人都覺得他必死無疑的危急時刻，他依舊能努力撐著身體，向一旁閃躲，險險躲過又一次攻擊。蕭霄一愣：“鵝？什么鵝？”

再往前的角落是秦非出發的點，那里已經沒有人了。12374分。

掌心接觸到右邊僵尸臉頰的瞬間，右邊僵尸猛烈的躁動便驟然靜了下來，它像是遭受到了某種致命的打擊，雙目圓瞪，呆呆地放緩了動作。可他卻只有自己一個人。假如他的觀察力足夠敏銳，他會在第一次撿球的時候就發現，球上面印了一個拇指大小的純白色圖標。

他望向空氣。然后他就可以取代12號，成為蘭姆真正的副人格之一。整個空間不斷地收縮，又膨脹，就像是一顆活動著的心臟，正向外泵著血。

她的聲音和前幾次說話時完全不一樣，那種平緩得如同木偶般的聲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濃重的焦躁不安，嗓音尖利刺耳，像是針尖猛然扎入耳道！司機整個上半身被他推得歪斜到了墻上，雙手卻仍舊牢牢把控著方向盤，就像是被膠水粘在上面了似的。

面對這個難得的“知心朋友”，秦非也著實沒有客氣：“你知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安全離開守陰村？”三聲播報接連響起，秦非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他倒要聽聽這個人能說出什么驚人之語。

變故發生得太過突然，眾人神態茫然地望向他。他在黑板上寫了個大大的“2”，向下拉出一條直線。在村長辦公室里磨蹭這么久，方才還泛著魚肚白的天空早已變成了深沉的紫藍色，不能二人同行的規則失去約束效力，在晚上，只要不一人獨自行動即可。

神父嘆了口氣。不得不說，直播間的觀眾確實是足夠變態，還好秦非身處F級體驗世界看不見彈幕，否則他只會覺得，自己對觀眾的變態程度還是沒有清晰的認知。那是近百號的村民，各個都神情驚恐，驚呼著、哀叫著，像一群混亂的鳥雀般四散奔逃。

他忽然想起，去年冬天，他在學校住校時，隔壁寢室的男生玩過的一個游戲。

簡單來說，圣嬰院這個副本由于其特殊的通關規則所限，絕大多數玩家在摸清情況之后，在整場直播中的思路都會是去深挖“人性”。

這都是些什么人啊？？

他說什么，你就偏不說這個。一片混沌之間，唯有人群正中的秦非依舊神色自若，像是漆黑一片的海平面上，唯一的、恒久不變的那座燈塔。電光石火間，秦非心中驀地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