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那不斷輾轉重復的路似乎永遠不會走到盡頭。這是些長篇大論的經驗性信息,孫守義一時間不知該如何用最簡約的文字寫下,才好方便大家理解。
霉斑的中間是空心的,露出底下深色的苔蘚,遠遠看去,就像是……一雙眼睛。“第一天傍晚后就再也沒出來過嗎。”秦非曲指輕扣著地面,半垂著的纖長睫毛在臉上落下一排濃重的陰影,為那張略顯蒼白的臉增添上一抹神秘難測的旖色。
她因為秦非的外表對他產生了好感,但好感度上漲的也不多。“亂葬崗上一共有墓碑二百三十四座,墓碑上刻著主人的姓名和生卒年,死亡時間距離現在最近的,都在40年以前。”那種能讓人胸口發悶的血腥和腐臭味消失不見,只留下地下室慣有的霉味;地面也尚算潔凈,就連墻上燃燒的燭火都比外面亮上一些。
走廊上,還有數張和他同樣略顯迷茫的臉。鬼女還算有耐心,一點點解釋給秦非聽。
走廊正中,6號玩家半跪在地上。她重復著秦非的話,用和他一模一樣的重音,強調道:殺死華奇偉的那尊石像是從午夜剛過便進入義莊內的,而華奇偉從開始尖叫到不再發出絲毫聲音,一共只過去不到兩分鐘。
所有觀眾都心情激蕩。原因無他,選擇和鬼嬰相關的問題當做切入點,總是不會出錯。仔細看去,背后的窗欞卻并沒有打開,緊閉的木質窗框被紙錢貼住,就連窗縫都被糊得死死的。
說實話, 林業更愿意去旁邊的“晨晨早餐鋪”或者“老爸漢堡店”, 可惜他拿到的任務就是抓鬼,只能硬著頭皮往里進。落滿灰塵的屋內房梁下,赫然整整齊齊地懸掛著四串黑紅色的紙錢,看上去最舊的那串已經風化變脆,不知在那里掛了多少個年頭。
這些線索就是由曾經通關那場副本的玩家們提供的。
秦非垂眸,睫毛的陰影落在臉上,讓他說這話時顯出了幾分神秘莫測的氣質:【在直播過程中首次達成“五萬人矚目”成就——積分500】那種盡心盡責的樣子,簡直像是面對前來視察工作的領導。
那顯然是一大群玩家,因為秦非在人群中看見了不止一個熟面孔。
“謝謝你對我們的照顧, 亞莉安小姐。”他說。宋天其實連規則究竟是什么玩意都沒太弄明白,他被那小男孩帶到幼兒園前面,見面前的圍欄頂端沒有尖刺,直接踩著鐵欄桿就翻墻進去了。與干凈到一塵不染的客廳相比,廚房里的油污顯得稍微重了一些,臺面柜門,油煙機上都附著著一層黃色的黏漬物。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他們交談時并沒有刻意壓低聲音,說話聲斷斷續續傳入其他玩家耳中。
明明蕭霄是為了秦非才產生的那種宛如行走在懸崖峭壁旁、時刻提心吊膽的感覺,可秦非卻似乎完全沒能感同身受。凄厲的慘叫聲由遠及近,又越來越輕,秦非在百忙之中抽空朝著談永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不忍直視地將視線轉開。
“如果、按照你說的,每個月一個人的數。”譚永面色蒼白,眼底是壓抑不住的恐懼。
為了方便新人菜鳥主播,F區所有可對外出租的房產,都可以在戶籍管理中心找到全息視頻資料。從秦非忽然對近在咫尺的蕭霄視而不見,其他玩家可都在上面呢!
她望向秦非,似笑非笑:“我想,你應該并不想被別人知道和‘祂’有關。”無論是玩家、boss、還是觀眾, 都愣了一下。說著,老人伸手指向另一戶,“那家,五個月前死了男人,現在就剩下一個寡婦。”
面對一個全是馬賽克、連聲音都聽不清的直播屏幕,高階靈體們竟然還能笑得出來。然而來不及了,壯漢的手已然搭上了司機的肩膀。
他望向走廊上的人們,瞇了瞇眼睛,面上閃過一絲薄怒。看來,當時的守陰村必然是發生了什么十分糟糕的事,才讓徐老爺子避之唯恐不及。
那里有一條干凈的路,寬度僅容一人通過,一看就是這兩夫妻特意為“愛干凈”的王明明留出來的。村長的年紀已經不輕了,須發皆白,一身暗灰色的袍子拖地,他半仰著頭,雙目定定直視著半空中的某個點,口中念念有辭。
隨著好感度猛增,鬼嬰對秦非態度肉眼可見地親昵了不少,他用短短的手臂摟住秦非的脖子,左右晃著腦袋,似是在享受這番來之不易的自由。老人啞聲詢問:“你們是?”好在,秦非從來不是什么自私的人,作為一名優秀的社工,和善和助人為樂,就是秦非刻在骨子里的榮譽勛章。
秦非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
她咬了咬嘴唇,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包括我也一樣。”
這個NPC居然是玩家假扮的啊!!!
不說別的,就說最簡單的:點一根靈燭,湊到老板娘面前晃一晃,看看她的反應,這總可以吧?秦非避讓不及,直接被鏟上了天,身體在半空中扭了不知幾個圈,甚至能聽見骨頭寸寸斷裂的聲音。“啊?哦……”蕭霄連忙應下。
迷宮的規則寫的比較細,從那些語焉不詳的文字背后,大約可以猜透一些他接下去可能會遇到的危險。寂靜在黑暗中流淌。玩家們一路走過,各自伸長脖子使勁觀察。
鬼火心中涌起一股蓬勃燃燒的希望。
……
混亂初發時,一定是最容易拿到人頭分的時候。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說是計謀,其實根本也和沒有沒什么兩樣。幸好他作為道士還有一點職業素養在身上,當機立斷地告誡了孫守義和劉思思,千萬不要回應,也不要回頭。
不遠處,蕭霄見秦非醒了,邁步向這邊走來。
作者感言
再向前的話,他的身影一定會暴露在門上那面鏡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