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爛的臉孔驀地湊近,裹挾著濃厚的、幾乎化為實質的怨氣,壓制得談永分毫動彈不得。黏膩的黑色長發如同一道道繩索,在地面延展著,直至伸長至他的面前。他不開口也不是被嚇傻了,想來只是因為不信任眼前的玩家們,所以才藏著掖著罷了。
那是一座半開裂的墓碑,比周遭其他墓碑都要小上一圈,無效的掩體背后半躺著一個少年,身量瘦削,頭發凌亂,清秀的面龐上恐懼之意盡顯。這兩種可能中,無論哪一種,背后都傳達著相同的含義:
秦非面色不改。他們腳步沉穩地行走在游廊中,神色警醒,一如往常,卻對背后逐步逼近的危險沒有半分覺察。
——那是他曾在里世界的告解廳里觸碰過的感覺。蕭霄一臉期待地盯著秦非。
三途曾經計劃著,要在過渡空間中向秦非好好討教一下這個副本的信息。7月1日起,本社區將迎來一個人數為28人、為期一個月的外省旅行團接待任務,現在社區內部招募志愿者。那片霧氣越來越濃,越來越厚重,流淌在秦非身邊。
也曾為了找到一個善于隱藏的玩家,收買了那人最親近的隊友,從而將他引出。可他不是昏迷了嗎?他不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與活死人無異嗎?
這已經是條能夠一眼望到頭的死路了。鬼火在上次的副本里打賭輸給了秦非,出副本以后他就愿賭服輸,把自己天賦技能的內容告訴了他。
耳畔的空氣寂靜, 唯有系統提示音叮叮咚咚不斷響起。
“放……放開……我……”“如果順利,走完這一趟我就能把那家人應付過去,就算再不濟,到時候我從村子里逃跑,好歹也能遮掩一二,比直接從城里跑目標更小。”徐陽舒道。還有那兩個6號自己原本想吸收、卻又對他不屑一顧的公會玩家,他們也對12號言聽計從。
如果秦非和蕭霄能看見神父此時的表情,就會發現他的嘴唇囁嚅著,想說什么卻始終憋不出來,尷尬的神色和剛才的蕭霄如出一轍。
這幅表現落入秦非眼中,他眼底的笑意又加深了幾許。他在餐廳里一邊分析案情,一邊觀察眾人的微表情。
蕭霄卻只覺得后頸發涼。這要是被他逮住的話……絕對已經死透了啊。
頭頂的吊燈沒有打開,每個座位前都擺著三只白蠟燭,插在黃銅燭臺上,正在黑暗中靜靜燃燒著。
只要這個家伙得償所愿以后,能夠理她的手遠一點!!
身邊還有其他玩家,蕭霄裝作和秦非完全不認識的樣子,假意對著空氣喃喃自語。雖然他的情緒的確比常人淡漠,但,再怎么說他也是個遵紀守法的大活人啊。只是,即便他們已經腳跟落地,可還是很難邁開雙腿走路,要想移動身體,仍是只能靠跳的。
無論如何,秦非提前出手傷人,這已經打破了他與三途和鬼火之前的協定。
而且,越是經驗不豐厚的低階玩家,反而越容易著急。會不會是就是它?“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據蕭霄說,鬼火那天晚上回去以后就到處問別人“黃毛”是什么意思,問了一輪后終于得到答案,自此一蹶不振,連著幾天都沒什么精神。
他歪了歪頭:“唔……時間過得真快,我竟然都有些想不起來了呢。”
他輕柔的笑意誠摯又懇切。
蕭霄雖然腦袋不好使了一點,但好歹沒有影響到身體機能,見秦非有了動作,立即閃身跟上。鬼火一蹦三尺高,捂著胳膊,十分委屈地扭頭:“三途姐你打我干嘛?”談永被導游渾身散發出來的不耐煩給煞住了,囁嚅半天都沒說出來話。
那是一個有著一張和秦非同樣臉龐的男人, 他的身后攏著一對巨大的黑色羽翼, 黑色的高領罩袍將他的下頜弧線映襯得格外凌厲,暗紅色的惡魔角邪肆而魅惑。車載廣播的規則曾經告知過玩家們, 他們需要“在旅行過程中定期清點人數, 若發現旅客數量增多, 請忽視”。事已至此,隱瞞也沒什么意義了,他干脆將一切都和盤托出。
秦非輕輕抽了口氣。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不過,你可以相信我,那一定不會是你想看到的答案。”“凌娜說得沒錯。”
她像拖一頭死豬一樣,手腳無比麻利地將任平的尸體拖進店里,又端出一盆水來將地上的血跡沖散。也許只是眨眼的瞬間。
薛驚奇被噎了一下,那張老好人的臉上難得地露出了溫和微笑以外的僵硬表情。徐陽舒哂笑了一下:“其實……也還有點別的。”畢竟,王明明的家現在就是他秦非的家,只要想回去隨時都可以,不必急于一時。
秦非挑眉,似乎對蕭霄的疑問感到很不解。那么,真正的答案,究竟會是哪一種呢?今天早上,談永本也是猶豫過要不要和秦非幾人一起去祠堂的,可僅僅是一念之差……談永的心臟狂跳,額角青筋寸寸繃起。
“至于這么復雜嗎?我看主播一波單純就是失算了,按照他本來的跑路速度,完全可以在救下那個小男生以后帶著他一起水時長到關卡結束……話說也真是奇了怪了,怎么半個亂葬崗的鬼都跑去追他???”秦非站在他背后,一臉無辜地抬頭望向他,身旁是已然敞開的門。
可他又是為什么?
鬼嬰點了點頭,那張小臉在秦非的掌心蹭了蹭,有點像是一只丑兮兮的小動物。玩家們看了看僵尸尖銳到刺眼的獠牙,無聲卻不約而同地達成了共識:能不和對方打起來的話,還是不要打為妙。
作者感言
要不是時間不允許,主播該不會打算直接把整座迷宮推倒暴力通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