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沉重的腳步聲從院門處響起。秦非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床上鋪著散亂的床單與薄毯。……難道最真實的他，是個怕黑的慫蛋？

可，怎么說他也是NPC呀，只要多問幾句，遲早能挖出一些信息來的。“NPC呢？這里全都是玩家嗎。”

“我知道！我知道！”

鄭克修。那邊才是自己該呆的地方。他就像是一個移動的屠宰場廢料收集桶，渾身散發著沖天的腐臭，秦非著實不想離他太近。

“系統沒有提示你可以選擇把那些信息隱藏掉嗎？”但今天的6號卻出乎意料的惹了眾怒。

蜂擁而至的靈體觀眾們就像冬季海洋中洄游的魚群，從2樓往下看，密密麻麻的頭擠滿了大廳的各個角落。從修女閃亮的眼眸中足以看出，她對遇見秦非這件事有著由衷的歡欣與雀躍。甚至就連那個關在房間里的4號戀尸癖，都是被6號弄死的。

滴答。青年一語道破周遭異狀。

像是一只壞掉了的座鐘擺錘，節奏規律得有種說不出的詭異。秦非就像是被一根繩子拴著的氣球一樣，也跟著飄出了門外。屋內，兩人的臉色都難看起來。

或許是疼痛起了某種刺激作用，空氣中那鐵絲網般密密糾纏的控制感忽然輕了不少。醫生竟也真的就這么停了下來。“……不，準確來說，我還沒來得及犯。”

終于，他忽然猛地站了起來，伸手抹了一把臉，大步流星地朝院門方向走去。

“還掉個屁，他都一動不動了，這是尸體都硬了吧！”

有玩家在心中暗罵，很想拔腿就跑。秦非：……

緊接著，秦非察覺到，有什么東西正近距離出現在了他臉前。“你是餓了，想吃東西？還是要去找爸爸媽媽？哥哥帶你去找爸爸媽媽好嗎？”秦非溫聲詢問道。秦非站在他的身后，眼見一滴滴飛舞的口水迎面而來，不動聲色地退后半步，躲到了蕭霄身后去。

頭頂的白云像是被墨染了般，迅速褪成昏沉的深灰。

秦非正這樣想著，鬼嬰就像是和他心有靈犀一般，小小的身體一扭一扭，像只壁虎似的順著墻壁往上爬，短胖的小手抓住布簾，眼看就要將它掀開——若從大小看，反倒更像是貓狗之類的東西。“那你改成什么啦？”

按照三途之前的設想，離開副本的最優解就是告完全場24個人的秘密，然后無傷通關。什么加入善堂、苗子、考驗……“不對吧，副本開啟時系統沒提過這茬呀。”

蕭霄幾乎快要哭出來了，他將眼睛閉上，不想再去看周圍，悶著頭，自顧自往前沖。“是這樣嗎……”則恰恰意味著‘表里世界翻轉’。

“該死的尸鬼，再走得快一點呀！”六個身穿制服的看守從走廊外的陰影中閃現，手里提著不知從何處拿來的清掃工具，像六個兢兢業業的清潔工一樣，擦地的擦地，清理墻面的清理墻面。2號和0號囚徒追著秦非不放的確是事實, 可其中的原因卻和副本劇情一點關系也沒有。

有叫他老師的，叫他丈夫的，叫他兒子的……從他目前的表現來看，他甚至想要把那隨時可以到手的分數全部轉送給鬼火。

“天哪，你的頭怎么了？是誰把你弄成這樣？”

秦非眨眨眼。蕭霄：“……”

誰知道他眨眼就做出如此迷惑的事情？？“是主播做了什么嗎？”

但呼吸和心跳依舊平穩，就連眨眼的頻率都沒有因此而改變分毫。放眼望去, 整片墳坡上只有他們幾人，全然不見其他玩家的蹤影，也不知道他們怎么樣了。

巨大的……噪音？

快、跑。真的有人能在副本里睡好覺嗎？蕭霄覺得自己的世界觀又一次受到了沖擊。

明明只要再過幾個月，他就可以考上大學，擁有自由又愉悅的人生。他認命地清了清嗓子，目光從紙面上一字一字掃過：“夜游湘西旅行團游客活動指南——守陰村特供版。”

“這是……”秦非神色復雜地望著門口眾人，不太情愿地咬牙擠出那行字，“林守英的眼睛。”什么、什么東西、堵在他的嗓子里面了……他伸手想要去摳，但自然是徒勞，除了將脖子上的傷口越摳越大，沒有起到半點幫助作用。

“早一天出副本，就能早一天進下一個副本，就能早一天升級，就能早一天去更高等級的生活區享福。”而且，越是經驗不豐厚的低階玩家，反而越容易著急。王明明的媽媽：“快來吧兒子。”

可事實就呈現在他眼前，有一個玩家，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況下，已經被窗外的怪物拆吃入腹。“我還沒想好。”秦非坦言道。但他和蕭霄卻沒有。

那半張漂亮的臉蛋，就這樣猶如融化的瀝青一般消解在了秦非眼前，表皮潰爛，露出猩紅的內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