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終于抬眼,不解地望著前方亂象。墨綠色的簾布被掀開,穿著神父裝的青年笑意溫潤,柔順的黑發(fā)貼著臉側(cè),手中捧著圣經(jīng)和十字架,無論怎么看都美麗又圣潔。就著模糊不清的月影,華奇?zhèn)タ匆姲霃埬槪霈F(xiàn)在棺蓋上那條不足一指寬的裂縫中。
女鬼一個氣悶,臉色更不好了。
直到遇見秦非,他才忽然意識到。
秦非反應(yīng)迅速,原地后退了一大步。“他好像知道自己長得很好看。”望向虛空中,在另一個世界與他目光交匯的那群觀眾。
迷宮里有什么呢?
來村里已經(jīng)兩天,他還從沒見過這樣明媚的陽光。畫面中分明沒有任何血腥或暴力的東西出現(xiàn),可整個直播大廳瞬間驚呼聲四起。亂石叢生的荒山、雜草遍布的墳穹、渾身鮮血的同伴、驟然消失的惡鬼。
“我的意思是。”他補充著,“你說過,假如村祭完不成,林守英就會跑出來把全村人都殺光,死于村祭的人無法復(fù)生,那被林守英殺掉的人,應(yīng)該也是一樣吧?”刺骨的寒涼在身周涌動。
年輕神父在短短一秒鐘之內(nèi)經(jīng)歷了如此復(fù)雜的心路歷程,卻只有他自己知道。系統(tǒng)并未公布參與副本的玩家總?cè)藬?shù)共有多少。
“尊敬的秦老先生。”修女屈膝向秦非鞠了一躬,“我就送您到這里了。”秦非的所作所為,就像是在一間本來就煤氣泄露的房間里點燃了一簇火。
于此同時,秦非眼前又一次浮現(xiàn)出了紅色的好感度條。
沒有來處的風(fēng)吹動秦非額角的碎發(fā),擦過面頰,帶來簌簌的癢意。
他小口小口地喘著氣。這是鬼女的手留給秦非的警告。當時秦非就那樣閑閑站在一旁,揣手看著他們。
在到導(dǎo)游的帶領(lǐng)下,已然成為了驚弓之鳥的玩家們列成一隊,魚貫離開了禮堂。雖然屋里很黑,根本看不清前后左右的人, 還是回頭狠狠削了徐陽舒一眼。看來只要沒有和人的皮膚直接接觸,墻壁就依舊是老樣子。
有的人不斷來回踱步,像是在找什么東西;修女在前方不遠處,6號不敢鬧出太大的動靜,卻又全然克制不住自己血液中的興奮。布告臺后方,一座和里世界中一模一樣的木質(zhì)告解廳正靜靜佇立在墻邊,紅棕色的木柜前掛著一塊深綠色的絨布,里面漆黑一片。
大概艾拉實在難以抵御“媽媽”這個溫情脈脈的稱呼,在秦非這樣說完以后,她大張著的巨口竟然慢慢合了起來。“醫(yī)生以為他控制住了蘭姆的病,但實際上并沒有。”
“尊敬的神父。”秦非驀地皺起眉頭。
司機第一次說話,聲音從沒有口腔的臉皮下發(fā)出,帶著一種沉悶而細微的回響,嗓音沙啞粗礪,就像生銹的金屬片劃過地板。
“不像神父您,整天只要待在這個箱子里,摸摸別人的臉就能無憂無慮地生活下去”
秦非指的是,之前在告解廳里誆騙鬼火時雙方訂立的約定:沒有人會喜歡身上背負著連自己都不清楚的秘密。
秦非步履緩慢地挪動在雜物中間,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踢倒什么東西。“好濃郁的鬼氣。”蕭霄輕聲嘟囔了一句。
倒是那個大爺,連路牌都沒看,也不問人,一門心思往前沖,只給眾人留下了一個遠去的背影。
但,人性本惡, 林業(yè)可不覺得秦非即將面對什么好事。
秦非不動聲色地將眼皮掀開一條縫,看見修女望向自己的眼神充滿了憎惡。守陰村亂葬崗里的尸體,全都是很久以前的,是那些村民們假借趕尸之名,從外地招搖撞騙來的,根本沒有新墳。他的雙腳被鎖鏈牢牢捆住,鎖鏈下方還墜著沉重的鐵球。
“我實在沒有想到,身邊竟然隱藏著像您這樣偉大的傳教士。”黛拉修女盛贊道,“秦老先生!”在大爺以身作則,第一個沖出活動中心以后,玩家們紛紛向外走。
他們報了官,官府的人也沒能找到偷尸體的賊,這家人聽說了這趕尸匠的威名,愿以重金相求,只為找到兒子,好讓他入土為安。字跡一個比一個大,一個比一個清晰,最后幾個感嘆號幾乎力透紙背。義莊大門敞開著,那些不敢和他們一起出來的玩家現(xiàn)在也同樣不敢踏出門外一步。
3號獨自行走在走廊里,他就像一條離了水瀕臨死亡的魚,大口大口地吸著氣。沒有染黃毛。這個房間雖然縱深很長,幾乎占據(jù)了二樓整條走廊,可到底也僅僅是個室內(nèi),跑起來時不時就會遇到路障和拐角,非常不方便。
位于輿論中心的某人對自己引起的討論一無所知。
不要聽。
……既然程松是獵頭玩家,直播經(jīng)驗肯定比其他所有人都要豐富,有程松這樣一個玩家做隊友,表面來看的確不錯,但,萬一他起了什么歪心思……
秦非眼角一抽。
作者感言
秦非仍端坐在座位上,眸光清淺,神態(tài)輕松,琥珀色的瞳孔中醞釀著似有若無的笑意,甚至令圍觀眾人覺得如沐春風(fēng)。